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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南女中二年十一班  吳聿文 

 

  猶記幼稚園時期,腳穿繫著紅色蝴蝶結的白皮鞋和爸爸一起追著殘陽晚霞,踏著彼此的影子回到家後,迎面而來的,就是媽媽不滿地碎唸,很小聲地對爸爸嘀咕:「你爸爸……沒在做事……我是你們家的傭人嗎……」。還小的我尚未懂得許多詞彙,整段對話聽懂不到一半,知道媽媽很生氣,還常講到哽咽,而且她向爸爸抱怨的對象,就是爺爺。

 

  久而久之,曾經愛跟爺爺玩的我,因著他讓媽媽好生氣,還哭了,便漸漸疏遠了他。我幼稚園時,爺爺很愛在客廳看電視等我回家,聽我踏進家門的腳步聲一響,他就會立刻裝睡。之前的我會穿著小皮鞋、晃著兩支小馬尾躡手躡腳走過去,「吼!」的一聲想嚇醒爺爺,而爺爺也總是十分捧場地假裝驚醒,然後祖孫倆便相視而笑,我會爬上他的腿,和他分享今天幼稚園的大小事。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或許是我上國小後吧,每天放學回到家,發現爺爺裝睡,我只會偷偷看一眼,便騙自己他已熟睡,快步走過。還有幾次,甚至瞥到爺爺在我走過時張開眼睛,漆黑雙瞳滿是承載著我受不住的失落。那瞬間的他看起來頭髮似乎又白了幾根,蒼老了許多,孤寂了許多。

 

  原本,每每看到爺爺的失落,胸口會有陣陣悶痛。但隨著年紀漸長,媽媽的抱怨聽得懂愈多,悶痛的感覺也愈少了。甚至我回家時,不會特別看向電視斜右方的那個位置。

 

  曾經,爺爺是我最知心的家人。我什麼話都跟他講,今天幼稚園的點心有什麼好吃的,今天老師教了什麼遊戲活動。可是,從練習寫國字到學算加減乘除,我趴在桌上算數學寫功課,耳邊不時傳來的常是媽媽的小聲嘀咕,不清不楚地飄過耳際,卻清清楚楚地印在我腦海。

 

  累積了越多媽媽的嘀咕,對爺爺的親密就消退得越多。漸漸地,我和爺爺的無話不談成了簡短的「我回來了」。時間又推移,更成了無法交流的沉默。是我築起一道牆,將爺爺擋在外頭。

 

  現在我大了,有些成熟了,覺得這樣和爺爺不說話好像不大好,試圖在自己築的牆上挖個洞,和外頭的爺爺說一下話,卻發現牆太厚實,連自己都鑿不破。想和爺爺話家常?卻有一份惶恐,恐怕我已沒那種勇氣面對失落的爺爺了。我沒自信能驅趕他的失落,深怕只會讓他更加蒼老,那脆弱的心靈。

 

10043日刊登於中華日報

有一種牆,是世界上最容易建造,也最容易摧毀的,那就是「心牆」。而更令人不勝欷噓的是,愈是親密的關係,這堵牆越容易出現。

作者以情境起筆,在第一段便點出心牆砌成的原因,源自於媽媽的抱怨;而那抱怨在作者懵懂的心中漸漸發酵,隨著年齡的增長,作者對於爺爺是越來越冷漠。文中,作者一面回憶自己建築心牆的歷程,也回憶著童年時的美好,兩相對照下,更深刻感覺到作者心中的矛盾和力不從心。

無論是幼年時的親暱互動,還是長大後的冷漠以對,抑或是成熟之後對爺爺的那份愧對,作者均運用細膩的摹寫,摹寫出兩人的表情、行為,清楚呈現事情發生當下的氣氛;在由細膩的摹寫中延伸出心情感受,爺爺的失落和自己的愧疚、惶恐,更透過轉化技巧的鋪寫,那份心情更加深沈。

心牆的兩端,是兩個人的心情,「解鈴還需繫鈴人」,摧毀這堵牆的,大概也只有建造這堵牆的作者本身了。

賞析老師:鄭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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