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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嘉瑩1離別的曲子     

台南女中二年17班 翁嘉瑩

 

 

 

 

夕陽西下,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隱隱約約,一串音符斷斷續續飄進了我耳裡,那旋律,熟悉得讓我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心中那絲被牽引出的綿密情緒,纏住了我的雙腳。恍惚間,我彷彿回到了那天,在那扇周圍攀附著藤蔓的白色大門前……

站在門口,我伸手按了門鈴,已記不清這是五年來的第幾次了。心中默數:一、二、三,白門輕啓,在第三秒結束的瞬間。我知道,老師總不會讓我等太久。

步入琴房,趴在鋼琴上方那隻咧開嘴笑的小狗布偶,依舊在五年前我初次見到它的那個位置,每次看見它,總會被它可愛逗趣的表情惹得輕笑起來;然而這天,我的嘴角卻如被石膏黏住般,僵硬得無法上揚。

「來吧!複習複習上回的曲子。」老師親切地笑著,聲調不自然地高了半度。我的雙手擺在相應的琴鍵上,在手指按下的那一瞬間,忽然想起自己適應這架鋼琴適應了三個月。因為和家中的鋼琴廠牌不同,初彈這琴,軟弱的手指總敲不出水晶般清亮的音色,那時,是老師溫柔地執起我的手,帶著我,一次又一次體會指尖觸擊琴鍵的最佳力道。我想問:離開了這架琴,離開了親愛的老師,下一架琴,我該適應多久?

圓舞曲,本該洋溢著輕柔和浪漫,如今奏來卻似在為誰送行。左右手,原本是兩位默契十足的舞者,在黑白交錯的琴鍵上優雅地跳著美麗的雙人舞。這一天,彷彿有人關閉了二個舞者心靈相通的門,他們總對不上節拍,右手像脫韁野馬般疾馳如風,左手落得在後苦苦追趕望塵莫及──「嘿,妳的右手要放慢一些。」老師左手也上了鍵盤,以固定和弦穩定我的節拍,但是我的心卻無法隨著這愈趨正常的節奏般規則跳動。老師懂我,知道我討厭節拍器的呆板沉滯,一向親自敲著鍵盤,引領我至正確的速度。可是我就要離開了,從此只能乖乖設定節拍器,忍受它秒復一秒的單調。

哀傷跟著我踏入了琴房,如影隨形附到了雙手上,它或濃或淡地感染了自我指尖流瀉而出的琴音,悶悶地迴盪了一室的灰色悲傷。一個小時,既快速又緩慢,既漫長又短暫,最後一曲終止在淚珠即將溢出眼眶的那一剎那。聯絡簿上不再記錄著下次上課驗收的曲目,那一片反常的空白好刺眼。默默地收拾物品後,在步出琴房時,我回頭再看最後一眼,那隻小狗布偶臉上仍掛著憨傻稚氣的笑。用力轉頭,我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等等,我送妳下去。」老師跟出門外,我的雙腳被她的呼喚繫住了。我們沉默地走入電梯。物理課本告訴我:人搭乘電梯下樓時體重會減輕,但為什麼此刻我卻覺得自己變得好沉重,彷彿壓著電梯直直向下墜落?

「老師,再見。」我站在白色大門外,看著老師向我揮手道別後,大門砰然緊閉。綠色的藤蔓攀附著門框,猶如此刻縷縷感傷纏繞糾結在我心頭。一陣鋼琴聲傳來,跳躍的音符似乎是為我奔騰、悠揚,祝福著我未來旅程一路順遂。我的眼淚終於滑落臉龐,但我同時微微地笑了,因為我可以帶著一顆平和的心離開這扇白色大門了。

那首飄揚於風中的曲子,在一串優美的音階中結束。C大調,和我第一首學會的樂曲曲調相同。離別,是結束,也是開始。

 

101年11月5日刊於台灣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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