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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皓然賀!莊皓然(臺南女中二年十二班)〈洗頭〉一文

刊於103年10月17日《人間福報》副刊

         晉升為青年作家

 

洗頭

朦朧的記憶中,那些由泡沫堆疊出的回憶仍在腦海縈繞不去,而我更忘不了的,是她可親的笑容、厚重鏡片下帶笑微瞇的眼,以及因工作而長滿繭的手。而,包覆著這一切的,是台南大內鄉一間不起眼的老舊洗髮店。

依稀記得,店內只有簡單的陳設用具和三張座椅,並只有老闆娘一人忙進忙出,許是因顧客不多的緣故,她鮮少請助手幫忙。那老闆娘是個年老的婦女,據說是祖母幼時的鄰居,那時年幼的我總是喊她「祖先」,或許是因在她臉上看見望不盡的歲月滄桑吧。

國小低年級時的每個星期六下午三點,奶奶的一聲「走!回大內洗頭!」便如鬧鈴般準時響起,伴隨而來的便是一段約莫三十分鐘車程的舟車勞頓,才抵達那間不起眼的小店。「祖先」總是先和奶奶閒話家常一番,接著拿出洗髮用的瓶瓶罐罐為奶奶洗頭。這時的我,只能百般無聊地聽著似懂非懂的對話,抑或是玩弄「祖先」的美髮用具。打理奶奶之後,「祖先」便會要我坐到椅子上,一邊在我頭上抹上各種洗髮精,一邊聽我分享一周來的各種趣聞。於是,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度過了「洗頭」這段看似平淡無奇的時光。

我曾仔細地觀察鏡中的自己頭上疊起的高高的白色泡沫,那布滿皺紋的手來回翻攪著,年幼的我甚至曾懷疑,這樣真的會比較乾淨嗎?我也曾觀察過奶奶洗髮前後的差別,一樣的黑白參半,她並沒有因此恢復年輕的青春容貌,我只在她的嘴角發現一絲淡淡的、滿足的笑容。

曾經,我不明白,奶奶為何不在城市裡的高級美髮院享受專業時尚的服務,而寧願選擇那偏遠的小洗髮店?直到年紀漸長,我不再給「祖先」洗頭,直到時光的荏苒使我好幾年沒有見到她,甚至忘了她的長相,我才懷念起那雙長滿厚繭的手在我頭皮上施展的厚實力道,那些白色泡沫後,她親手為每個顧客服務的熱忱。

我體悟到,那是「祖先」與奶奶一段緊密的友誼,而洗頭則是奶奶離開大內鄉後她們維持這份友誼的管道。「走!我們『回』大內!」奶奶的話言猶在耳,細細回想,我才體悟到「回」這個字雖是那樣不經意地脫口而出,卻是奶奶對故鄉與故友那分難以割捨的眷戀。

那些由白色泡沫縈繞著的記憶,那布滿皺紋的雙手的厚實力道,那些再普通不過的閒話家常……純樸的大內鄉裡一間不起眼的老洗髮店裡,一個年老的婦人笑盈盈地等待著她的老友,那由白色泡沫築起卻堅不可摧的友誼,是這些年來我最深刻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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