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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尋的足跡　　　　　　

台南女中一年17班　翁嘉瑩

牛羊尋找青翠的草原，盡情地啃食；老鷹尋找蔚藍的天空，自由地翱翔；而我，曾經尋找與眾不同的滋味，尋找勝利的優越感，尋找手握獎牌，嘴角上揚的愉悅。

我喜歡贏的感覺，從五歲那年起，心裡就清楚明白了這一點。

那年新年，長輩聚在一樓大廳談天說地，而我們幾個小孩跑上跑下，玩得不亦樂乎。後來不知誰提議，我們竟玩起危險遊戲「跳樓梯」，嘗試從高處一躍而下的刺激感。

從往上第二階樓梯開始，一次增加一階，到第三階就有小妹妹因恐懼而卻步了，然而，年紀稍大的我們卻益發興致高昂。第四階、第五階……隨著階數增加，參與的人數逐漸遞減，最後挑戰者只剩下我和表姐了。

站在第六階，表姐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我，她冷冷的眼神似乎勾動了我內心深處的什麼。當她往下跳後，我以堅定的腳步站上第七階，雖然雙腳不受控制地顫抖不已，但是想贏的心不允許恐懼插手。就這樣，我從高高的第七階往下跳；在騰空的瞬間，我的心飛得好高好高，但隨後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

墜地時，我瞥見表姐眼底充滿驚愕，不知是為了那轟然巨響，還是我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莽撞。當時，我雖重摔在地上，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疼痛，勝利的喜悅如同嗎啡一般麻醉了我。從此，我染上了追求勝利的「毒癮」。

上了小學，我樣樣想贏過別人；寫了比同學多好幾份的測驗卷，努力地練習寫字，一筆一畫務求工整、漂亮…除了追求高分外，地想爭取老師以字體美感來排名的榜首。在課業方面我如此渴求勝利，其他方面我更不可能放下那股熱中，幾近瘋狂的好勝心，我勤練跑步，苦練彈琴，定期到圖書館借那種厚厚的，連自己也不確定是否看懂的大部頭「磚塊書」來閱讀。

這樣狂熱追求得勝的快感，難免被烈焰灼傷。然而，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歡贏別人的感覺，那感覺使我覺得自己不凡。

過了很久很久，我才發現自己種種瘋狂的舉動，不純粹是耽溺在得勝的痛快，滿足願望那樣簡單。

念小五那一年的數學，必須打好基礎；爸媽這麼說，老師也這麼說。依照慣例，我開始用烈火燃燒一切的精神，面對這個科目。然而，這一次我卻過不了關卡，就算點燃的火焰再熱烈，也無法幫助我開啟那道緊緊封閉的數學之門。

每當挫敗，燃燒後的灰燼彷彿嘲諷著自己的無能為力，那冷冷的感受，和五歲那年比跳樓梯時表姐看我的眼神相仿，卻激不起我心中求勝的火花了。我這才明白，原來我不是喜歡贏，而是害怕隨著輸而出現的種種難堪──討厭別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討厭憐憫之中帶著羞辱的偽善，討厭別人自以為是的幫助，那些對我而言都是撒在傷口上的鹽；如果我接受，無異是一種卑微、變相的求饒。

認清了自己細微的感受，尋求勝利的手段便不再如往昔般暴烈，求勝的嗎啡在我身上重生的作用也逐漸消退了，那不惜摧毀對手，同時滅絕自己的烈火，也不再熊熊燃燒。

現在，我轉換另一種方式和心情去追尋勝利。依然持續努力，卻也不忘在過程中自我調適，讓心靈不受荼毒，恣意地馳騁。

101年3月1日刊於國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