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吳霽修(臺南一中二年十七班)〈星夜〉一文
刊於103年10月10日《人間福報》副刊
晉升為青年作家
星夜
屋子有兩扇窗戶,一扇向西,一扇向南。向西的面對一大片綠地,是太陽每日昇降的地平線,渲染這無盡的曠原。向南的窗,車聲震天,橫臥在最繁華的街上,白天不開則已,一開則震耳欲聾。晚上,夜風陣陣,將排水溝的異味和詩情畫意一股腦地送進屋裡來。久了,南面的窗簾開都懶得開了,索性掛了個月曆上去,把那個牆上的洞遮掩起來。
這晚,和老同學通完電話,討論西方教育是否因地域而有異同,頭上的冷氣突然驚天動地的「砰」了一聲。我把全屋子的電源都切了,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死寂的黑暗中,用除了視覺以外的一切感覺去觸摸周遭的擺設。空氣,像是蠟像一樣,凝固在某個當下。我只得放棄沉思,爬起來打開西窗,然而一扇窗開了,也不見空氣的流動。我心一橫,扯下月曆,用盡全力打開塵封已久的窗子。灰塵像是跳蚤一般,從窗框上跳出,蒙住我的視線。我下意識闔上眼睛,等塵埃落定了,我才睜開雙目。
我驚詫了。
空。一片虛無的空。一片難以置信的空。沒有一輛車,沒有一個人,沒有人聲車聲犬吠聲,沒有風沒有雲沒有月,好比一幅全黑的畫。不,不太對。在這稀薄漆黑的萬仞天谷中,有那麼一顆孤單的星子,浮在墨色的夢境上,為每個未眠者存在。
好像有盞燈在腦海中閃爍,暗示著我記起誰,但──啊……
是梵谷。
是《星夜》。那幅星子大到神聖、亮到異常,低到與教堂尖頂接觸之間的幻想曲。梵谷是個怪人,願意畫裸女照維持生計,卻不願意被人賤價收購作品。年年畫自畫像,畫中卻年年都是完全不同的人;一鬧起脾氣來,就把一只耳朵割了──說是瘋子也不為過。但他又異常理性:「我們指著地圖上任何一點,就可以搭火車到那一站。那麼天上的星星呢?我們能不能搭乘死亡到那一站?」
梵谷的問題,沒人能回答。我只知道依梵谷的頑固精神,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他離開精神病院後,走進一片無人的樹林,上了死亡班車,就走了。他要自己去找出答案。
梵谷也如我,是意外見到《星夜》的主角嗎?
梵谷在看見星子的當下,也有人正看著他口中的那個終點站嗎?
梵谷的死亡列車,帶他到站了嗎?
望著星夜,我也沒有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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