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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  杯         

港明高中三年信班  李翊宗

　　刻刀一筆筆劃下，為這陶杯的坏精緻地紋出那振翅的飛鷹，好似我們之間的友誼般強勁有力。幾筆彩釉勾勒，將為那杯身烙下亮麗的色彩，鮮明如那股朋友間的情誼般強烈。最終，素坏熬過了高溫烈火，終究成了那精美的陶杯。卻怎知，歷經了高溫火煉，也不過在墜落的剎那，碎裂得清脆壯烈，徒留唏噓。

　　「幫我扶著！」你的清亮嗓音在空氣中飄散。

那是在一起為美術作業奮鬥時，你總愛說的一句話。

你的明亮雙眼似乎無時無刻都在燃燒，都在散發著那不服輸的企圖心。當時那份美術作業，我們兩人硬是向老師多求了一份材料來為我們留下第三件作品。不同於僅需交差了事的作業，這件我們兩人嘔心瀝血製作的作品，灌注了我倆多少精力。每當放學鐘聲響起，我們便馬上衝到你家為這件作品努力。我總輕扶著杯身，而你則用你的巧手握著刀細筆刻出那雄偉的嘯鷹。

    振翅翱翔的鷹，如勾的喙張開，彷彿奮力吟嘯著，猶如睥睨著地上惶惶悚悚的小動物。那如電的鷹眼更傲視著一切，我總覺得，那鷹如你，如我。

夏季的熱風總令我們汗流浹背，然而在一起合作時的默契，以及那忙裡偷閒時的自在對話，彷彿是沁人的冰，輕易地便驅散了熱意。友誼不是那天賜禮讚的偉大，而是在這些炎熱的日子及汗水中，一字一句的關懷摻和著笑聲緩緩形成，很平凡，卻很美麗。

而當那陶杯完成，熬過烈焰時，我相信它的華美精巧，正如同友情般是無可毀滅的。

　　然而當那碎聲響起，那陶杯重重摔下裂成滿地已補不回的碎片時，那聲響也一擊毀滅了我天真的幻想，把友情敲成滿地的淚水如碎琉璃。即使熬過了好多次的衝突和摩擦，當那陶杯重重落下，雄鷹四分五裂失去了力量時，友情的力量和存在也在瞬間被撕扯成殘骸。

怎能料到友情是那麼易碎？

當那緊湊的段考時程已臨，我焦慮的心更是容不下你對於自己生日的小小暗示。在我眼中，你那時微淺暗示自己生日將至的小動作，恍若是煩人無比的麻煩困擾著我。忍不住那考前的焦慮，我將心中煩悶全都怒吼在你身上，嚇得你趕緊逃離，帶著一顆被撕裂的心。段考後的隔日，也就是你的生日，在你精心籌辦的派對中，我缺席了。在事後看來，缺席了這場派對，便是終其一生在你生命中缺席。

　　在疲倦與考試後的放鬆中，我徹底忘了你的生日。你被我扯裂的心如今成為一把把利刃，開始回頭給了我應得的報應。你的傷心和失望化身成了冷言冷語，開始一步步刺傷我。而我那自私絲毫沒有為你設身處地思考過的心，更無知地以反擊回應你的怨懟和失落。每當你在言語上輕刺我一下，希望能喚醒我和你的友誼時，我卻每每以更銳利的言語刀鋒化為怒吼狠狠反擊。直到那日我拿著陶杯卻在路上失神恍惚時，那陶杯，那我們曾有的友情卻在此時摔落，鏘然破碎，只剩我的影子在那一團碎片中發愣。

那重重的一擊，重重的一聲巨響，突然間令我醒悟。在那當下，我突然了解是我毀了這意義非凡的陶杯，也是我，毀滅了我們之間的情誼。迅即奔回家的我，拿起話筒，顫抖地撥出你的號碼，心中滿是道歉的語言翻騰，思忖著要如何向你開口。話筒那端「嘟──嘟──」兩聲，便是你熟悉的嗓音，卻是不帶感情的冷漠：「喂？」我到口的話語在此時又吞了回去，只留下一句「我不小心打破了陶杯……」，話筒那端卻只是冷淡的一聲「喔」，便掛了電話。之後，話筒只剩無止盡的嘟嘟嘟聲，伴隨著自己的呼吸和啜泣。

　　飛逝的是不止息的時間，當年那些嚥在喉頭未出的歉意和訴說就凝結在那時的啜泣聲中，許多年來從未送出。我的自私和懦弱摧毀了友誼，也摧毀了挽救的機會。而如今的我，拿起話筒，仍然沒有勇氣去按下那號碼，去說出那愧疚，只能望著當年的陶杯碎片，獨自嘆息。

101年4月刊登於南市青年29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