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秉文              遺忘       

台南一中一年18班 林秉文

 

如果,遺忘是免不了的,我寧願選擇記住……

一個和煦溫暖的童年午後,放學後如海平面般的寧靜覆蓋了整個校園,但微風鑽過樹林草叢間的疏隙,窸窣的微弱卻又使這平靜的海面掀起一團團的漣漪。這時,我和好友在玩躲貓貓時,在狹小的草叢裡發現了隻早已枯槁的蟬。年小無知的我倆相視而笑便開始徒手挖起土來,沙土黏附了我們的指間,除了弄得我們滿手泥沙外,更沾附得灰頭土臉。我們將死去的凋蟬放入洞中,蓋上泥土,最後我心血來潮,找了塊小石片,上頭刻了我和好友的名字,說這是我們友情的見證,無知的我們竟將這作為蟬的「墓碑」,但這又何妨呢?我們手牽著手坐在石階上,滿身汗水的我們,望向層雲糾結的藍天,早已將躲貓貓遊戲忘得一乾二淨,因為我們擁有了如此真摯的一刻,一刻勝過永久,儘管模糊,但如今回想起來卻如滾水般灼熱。那時我才國小一年級,但這段如閃動碎珠般的童年時光,在時間的洪流裡,似乎免不了被遺忘沖刷、侵蝕。

就在升上高中後的幾個禮拜,我在一次補習的途中,走在人多喧鬧的騎樓裡,遠遠地我望見了多年不見的他。頓時,我又驚又喜,滿腔的喜悅就像沸水上的蒸氣般,直從腳底冒了上來。當兩人愈來愈接近的過程,我開始緊張並思考待會兒要如何開口呢?是要說:「你近來好嗎?好久不見了!」、「真巧啊!在這兒遇見了你,你也在這裡補習嗎?」還是要裝作不認識然後快步走過?種種的聲音在我腦海中迴盪著。

就在兩人平行的那一剎那,我正準備以熱情的哥兒們式的招呼問候,他卻逕自轉頭和一旁我不認識的陌生人熱絡地討論;等他回過頭來時,我卻在他的眼神裡探見了疑惑,但他的臉依舊是如此地熟悉;這時,他說:「不好意思,可以借過一下嗎?」如此客套的一句話,使熱情在我口中打住了,更澆了我一身最熟悉的陌生。兩人如此靠近,我卻頓覺他的身影就如遠方的黑影般如此遙遠。擦身而過後,我又猛然回頭,想要叫住他,但一見他和別人熱絡談天說地的背影,內心又是一番煎熬灼熱,背脊卻是一陣冰冷。眼睜睜地看著他模糊的背影在人潮推擠下消失在轉角,只留下地上一灘映著自己清晰倒影的遺忘。

回想童年時燦爛的兩人世界,對比今日的偶遇,內心五味雜陳地蒸騰著。回憶再怎麼真切、清晰,似乎在好友遺忘下,也顯得如此微不足道了。美好時光至今仍深烙我心,但在那天兩人相遇後,遺忘的冷落卻要跟著我一輩子了。

102年1月刊登於南市青年3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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