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疤
德光高中一年六班 陳紫楹
掀開裙襬,白皙的大腿不和諧地爬著凹凸不平的傷疤,沒有肌膚該有的生命力紋理,取而代之的是相較之下更顯蒼白的死皮。抹上膏藥,再次藏起令人恐懼的傷疤,但臉上卻漾著驕傲的笑容。
小時候,爸媽常常出外工作,無法同時兼顧家庭和孩子,因此,照料弟弟們的重責大任必須由我一肩扛起。那時,小我九歲的二弟剛滿週歲不久,仍藉著牛奶補充營養。奶粉的多寡,副食品的用量,開水的溫度,每一項都必須嚴格把關,才不會讓寶寶的腸胃刺激太久,鬧肚子疼。而大弟正值頑皮的年紀,跳上跳下,無一刻安靜,有時搖著呼拉圈將客廳的裝飾品一一打落,甚至喜歡站在樓梯間,全身放鬆往下倒,體驗無重力的瞬間快感。雖然常常使我慌得手忙腳亂,但聽著大弟毫無心機的笑聲,望向二弟滿足的睡顏,心裡湧起不可言喻的成就感。
那天,仔細盯著奶瓶的刻度,準備舀起剛煮沸,冒著熱氣的開水,沖泡二弟今晚最後一次的「晚餐」。這時,大弟跳著跳繩,嘴裡唱著打油詩,開心地想要找我一起玩。沒想到,跳繩揮到櫥櫃上擺放的鐵鍋,掉落下來,就快擊到大弟的頭。說時遲,那時快,我用力地猛推他一把,自己跌落在地,匡的一聲,鐵鍋撞倒了熱水杯,滾燙的熱水灑在我穿著短褲毫無遮蔽的大腿。痛!痛楚透過神經直達皮膚深處,但我無暇喊痛,趕緊安撫因驚嚇及愧疚號啕大哭的大弟。
將所有事務打理好後,我才一個人到浴室沖涼那紅腫且灼痛不已的大腿。此時,我才敢放聲大哭,哭燙傷彷彿針刺的痛,哭沒有人在身旁安慰的痛,但也哭還好不是弟弟受傷的慶幸,也哭作為一個姐姐保護好家人的成就感。事過境遷,如今弟弟們已經長大了,大弟甚至高了我一顆頭,個性也比從前沉穩多了,他說,是時候換他保護我了。
每一次穿短裙、短褲,我不害怕他人看我傷疤的目光,因為我自己知道,那是勇敢保護弟弟們的證據,也代表童年那份不容遺忘的記憶。
102年12月22日刊登於臺灣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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