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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妏          讀心術            

臺南女中三年十班  林怡妏

 

 

彌漫著藥水味的慘白病房裡,生命監測器嗶嗶嗶地,干擾著房內的寧靜,敲門的聲響以及刺鼻的氣味打擾了疼痛的我,是學校的朋友來探望我了,我掙扎著起身,一抬頭,讀出了他們眼神中的可憐和同情……

十三歲那年夏天,一場昏迷讓父母和醫生發現了我腦中的惡性腫瘤,必須馬上進行切除手術。倉促地辦了休學,住進醫院,在手術後還必須接受長期的化療,並監控病情。「介白素」是穩定我病情的唯一藥物,但也是各種藥劑之中數一數二毒的,施打藥物後的疼痛和排斥反應,使我虛弱得無力從病床起身,也因此,我只能靜靜地待在病床上,感知周遭環境,讀著四周慘白的世界。

在化療過程中,我的髮、我的眉,甚至是睫毛,都如窗外逐漸轉黃的葉子般,枯萎、掉落,撒了滿地的遺憾。我不願再照鏡子,因為從家人的表情中,我早已讀出我的醜陋,我的脆弱。漸漸地,我也不再接受他人的探訪,因為我不堪再面對他們看著我的神情,那是過度想表達安慰的眼神,以及忍住不皺眉的表情。他們就像是童書般易讀,但只怕我被他們眼神刺痛時的心情,就如外文書般艱澀難懂。我將自己隨著到來的冬天冰封,封存在只有我、病床和房內小窗戶的世界裡,任時間唰唰唰地在我的生命裡,書寫著一齣無趣的故事。

冬天走了以後,我迎接著接受化療後的第一個春天。窗戶外的草地上抽出了一根根幼綠的嫩芽,光禿的樹上也漸漸長出了青綠的葉子;而更令人高興的,是我粗糙的假髮下,也終於長回了些許毛髮。在接受治療的末期,我的毛囊也隨著藥物的停用而新生了,重新長出的頭髮使我的頭皮奇癢,而不得不拾起丟棄已久的鏡子一看究竟。這時,我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和一雙疲累的眼,但那些許的細髮使我笑了,鏡中的臉突然美麗了起來,充滿了好久不見的活力和笑容,我想,也該是讓春天好好表現的時候了!我打電話給親愛的家人和朋友,邀他們來看看我新長的頭髮,我還特地請護士從我的窗外摘回一朵紫花,我將紫花別在耳旁,襯托出自己淡褐色的細髮,而當家人和朋友敲門進來時,我笑著,他們也笑了,但我們最終都又哭又笑地抱在一塊兒,我仔細地讀著他們的臉,那兒除了高興和感動,不藏有一絲同情和悲傷。

「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我讀著病房外的草木,深深地領悟著對於新生信心的重要。自然是一本翻個不停的大書,從夏天翻到秋天,再由秋天翻到冬天,但是不管怎樣翻,我們一定還會有機會重新再讀到春天那一頁。讀著自然間的萬物,我也讀著他人,但與其百般在意別人眼中的自己,我想,最重要的還是「我怎麼看自己」吧!我擅長於讀出別人的表情,卻忘了好好讀一讀自己鏡中看自己的眼神,我怎麼看我自己,別人就怎麼看待我,而當我讀到自己眼中的笑容時,世界就也跟我一起笑了。

102年1月刊登於南市青年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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