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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親情         

後甲國中三年3班   鄭若瑩

我知道，其實爸爸很愛阿公。

有記憶以來，爸爸鮮少回老家探望阿公。爸爸和阿公顯然相處不睦，很多事，阿公和爸爸的看法天差地別。阿公個性十分沉默，而爸爸似乎遺傳了阿公的安靜，每當我、爸爸和阿公共處一室時，儘管我常常找話題，試圖打破沉默，然而兩人卻置若罔聞，徒留我唱獨角戲。

漸漸的，我習慣了他們的相處模式，也不再試圖改變。

直到一天，一切似乎有了轉變。早上，高血壓的阿公不幸中風了。當時爸爸正在開會，一接到消息，立刻拋下工作，頭也不回地奔向醫院。在醫院裡，爸爸一句話也沒說，一如往常地沉默。爸媽及我靜靜地坐在急診室外。媽媽一臉憂心，不斷來回走動，高跟鞋發出規律而急促的「叩叩叩」，將我的心擊到深淵。爸爸低首，雙手合十抵著額頭，微閉的雙眼中，隱約有淚光。合十的手握得老緊，青筋在手臂上蜿蜒，雖然爸爸一句話也沒說，然而淚水在眼眶越積越沈重，隨著媽媽的鞋跟叩叩生，終於啪答啪答地在西裝褲上綻著淚花。

沒看過爸爸流淚的我，在我意料之外的時刻，對我意想不到的人物，流下他幾乎不曾有過的淚。

原以為爸爸和阿公昔日的沉默是兩人的鴻溝，是兩人的楚河、漢界；原以為爸爸和阿公昔日的無言意味著兩人的生命交集如交叉後的兩條線漸行漸遠，他們的無言以對在我眼中是跨不過的藩籬，卻在阿公中風後，鴻溝，被填平了；楚河漢界，不見了；藩籬，被拆了，或許該說，鴻溝、楚河漢界、藩籬，原本就不存在。

我終於恍然大悟，昔日的沉默是兩個男人心中的情感豐富不知如何表達，沉默加上沉默，結果只是更加沉默，誰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第一句話又該說些什麼。然而，或許爸爸和阿公同時渴望兩人相談甚歡！

在急診室裡的阿公仍昏迷不醒，媽媽的鞋跟敲擊地面叩叩聲仍持續；爸爸的雙手愈握愈緊，紅紅的手心透著微溫的汗水，淚花不斷地擴大、擴大……

我知道，爸爸一直很愛阿公，只是沉默的親情，築不起兩人的內心世界。

                                    101年9月16日刊登於中華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