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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冠廷  等待        

台南一中二年17班 林冠廷

 

 

 

 

「好久不見。」輕輕地拉開房門,我說。理所當然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一如往常。我走到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好久不見。」再次,我對著病床上的她說道──她,是外在生命尚未結束,內在時間卻已停止流動的,我的朋友。

一年半前,原本為了慶功而出門的一場採購,卻成了造成這一切的禍因,而沒有阻止她出門的我,則是兇手。在接起電話

,得知發生了那場車禍後的三十分鐘內,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煎熬。三十分鐘的顫抖、暈眩、冷汗直流;三十分鐘的懺悔、無助、茫然失措;三十分鐘後的一通電話,醫生判了她的無期徒刑,而我則想對自己判死刑。

之後,整整有一年半的時間,我天天都來到這個房間,對她說聲:「好久不見。」然後坐在一旁等待她醒來。「好久不見」,對於又多等待一天奇蹟出現的我,和又在靜止的病床上多等待一天的她,是多麼諷刺,卻又多麼適合的一句問候呀!

一年半的等待中,我和她的週遭都發生了很多事,有了很多改變。我想告訴她,她的預言很準:半年來一直追求她的那個男生早已移情別戀;我也想告訴她,她的父母並沒有她以為的冷漠,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陪在她身旁……,我想讓她看看我已追過她的身高,也想讓她知道在這一年半裡,我也經歷了許多事,已能有自信地提出自己的價值觀,不會再被她輕易駁倒。我等待著她的醒來,想親耳聽見她的肯定,看見她的笑容、她閃動光芒的眼神。

在等待時,我突然想起了我和她曾有過的一段對話。

「你想要什麼時候死?」她問。並非「想活到何時」或「想活到幾歲」,而是「想何時死」,這是她一貫的理性風格。那時的我,並沒有回答。「我想在身體不能活動、勞動,沒有用處的時候死掉,而不是苟且偷生,等待腐朽。」她,是這般充滿自信地說著。

現在,是否正符合她所說的情況?是不是我們一直在等她醒來,她卻在等別人來把她殺死?我是否該掐住她的頸,或是拔除她的呼吸器,或在點滴中注入一截空氣結束她的生命,表達我對她的誠意、心意,還有──歉意?

這是第幾次了?凝視著她的臉,我終究下不了手,再次默默地離開了病房。我能做的,仍然只有等待,等待明日再一次地開口:「好久不見。」……

101年10月份刊於南市青年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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